《
傷寒論》一書,以六經統(tǒng)萬病,約之以陰陽表里,括之以寒熱虛實,三百數(shù)十法之神明,法外有法;一百十余方之奇妙,方外有方。但叔和之編次,成無已注疏以后,繼續(xù)編注者不下百家,各展所長,亦各存偏見。毫厘之差,謬之千里,此傷寒論因之難讀也。雖柯韻伯等間有闡發(fā)補充,《醫(yī)宗金鑒》亦列出存疑待考諸條,而千百年墮緒,仍未抉微勘正。余臨癥數(shù)十年,認為讀《傷寒論》必須從實際出發(fā),將全書融會貫通,以書勘證,以證勘書,反復考慮,方可得仲景真諦而不致受古人混肴視聽之誤,F(xiàn)列舉兩例提供研究。一,辯太陽病脈證篇中,“太陽與陽明合病,必自下利,
葛根湯主之”條(新輯宋本《傷寒論》第二十三條)。此條大有疑義。余在自著《崇正篇》中提出,謂兩經熱迫下利,熱渴必矣。太陽病必有
頭痛,
發(fā)熱,惡寒;陽明病必有汗出,熱渴。方中罵桂生
姜,難解熱渴,用之能保無耗真津乎?余于辛卯年正月治一病例可悟及也。病人發(fā)熱無汗,大渴,面焦,舌焦黃,上吐下利,喘而
腹痛。有粗識仲景書者,治以
葛根湯,自以為中肯也,然爾服后病益劇,大吐大利,腹更痛。后與余商治,診其一團熱氣,表里充實,急與葛根
黃芩黃連湯。二時服藥,六時吐已止,渴減。并告知病者暫食白菜干粥以清熱養(yǎng)津。是夜下利也止。次日,照原方半劑與服而痊愈。實證固自易醫(yī),可見此書不能泥也。此證余所用方并無麻桂,其表熱亦退者,因清里折里和表自和,且葛根取陷者舉之,亦能達表也。二,“病人身大熱反欲得衣者,熱在皮膚,寒在骨髓也。身大寒不欲近衣者,寒在皮膚,熱在骨髓也。”(新輯宋本《傷寒論》第十一條)。余在自著《崇正篇》中提出,此條大有疑義,以陽根于陰,理固玄妙,然有不可泥者。夫身大熱,不欲近衣,凡太陽病發(fā)熱甚者,所在多有,治之之法,表實用
麻黃湯以發(fā)表,表虛用
桂枝湯以解肌,無不應手而愈。若身大寒,反不欲近衣者,余曾治黎某一癥可異也。病人軀魁偉,元氣充實,己酉四月忽病頭眩,
心悸,醫(yī)以六味
地黃湯等多服,陰勝格陽,脈微欲絕,全身膚冷,奄奄一息,反爾盡棄其衣,并加風扇不停吹風,此真陽欲脫之陰象,若以為熱在骨髓而清其熱則死必也。余急以大劑
四逆湯,白通湯與服,始可停扇,稍能轉動。此等格陽大癥,病人全身大寒。甚至四肢厥逆,頻吹風扇甚于不欲近衣,當時形勢如救溺之急,稍縱即逝。然非對《傷寒論》全書融會貫通,安能認識此等劇癥。由此觀之,“太陽與陽明合病,必自下利,葛根湯主之”,疑是錯簡,熱利應以葛根黃芩黃連湯主之為是。病人發(fā)熱反欲得衣,未必表熱里寒;而身大寒反不欲近衣亦難遂斷為外寒內熱。此條雖未立方,然據(jù)此以用藥,遺害非輕。
-----------先不論所述正誤,如此讀書,方合本旨。
-----------此證余所用方并無麻桂,其表熱亦退者,因清里折里和表自和,且葛根取陷者舉之,亦能達表也。
此條就是傷寒溫病派爭論解表之淵源,傷寒派認定表解后方可論其余,而溫病派認定清內熱而表自解。其實兩解最為合拍,不過需審定是否可以解表,即是否有禁忌癥。
-----------頭眩、心悸可以用
六味地黃湯?誤治無疑,從沒見過這么用的。陽明如此大熱可以用葛根湯?典型的新手不知藥。
-----------“太陽與陽明合病,必自下利,葛根湯主之”,疑是錯簡。倒也未必。葛根湯治下利的醫(yī)案也有不少啊。志一先生不是有過這樣的醫(yī)案嗎?
“病人發(fā)熱無汗,大渴,面焦,舌焦黃,上吐下利,喘而腹痛”這個病案用葛根湯不效應該是因為不符合葛根湯的方證吧?而舌焦黃、下利應是黃連的藥證,所以用葛根芩連湯有效。
綜上,黎先生因此案而懷疑傷寒錯簡不能令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