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體制教育的家庭集結(jié)于此,在追夢中探索前行
種菜,做陶,學木工,攀巖,徒步,釀
葡萄酒,COSPLAY表演秀,甚至動手解剖
豬心來弄清楚動物心臟的結(jié)構(gòu)……只要喜歡,這些都是學習內(nèi)容。當10歲的珠海男孩馮邵一在網(wǎng)上發(fā)表退學申請書,表達對應(yīng)試教育不滿的時候,遠在云南的大理,有一些孩子已經(jīng)在實踐著馮邵一所向往的“更舒服、更自由”的受教育方式,他們可以選擇做自己喜歡的事,而不是“把理想葬送在無聊的考試中”。
他們是一群逃離體制教育的孩子,集結(jié)于“在家上學”等的新式教育理念下,這種理念的踐行者在全國都有分布,而大理,漸漸成為全國“在家上學”等新教育探索基地。
從華德福學校、巴學園色彩的那美學校、蒼山學堂,到反叛學校教育的蔬菜教育社區(qū)、家長共建式的內(nèi)明學堂……全國一半以上從體制內(nèi)教育走出來的家庭最后匯聚于此。大理,成為新式教育追夢者的“圣地”,而種種挫折、質(zhì)疑、焦慮也隨之而來。一切會是一個烏托邦式的夢想嗎?
“在家上學”(homeschooling)
起源于19世紀末的美國。在獲得合法地位之前,一直受到公共管理機構(gòu)的“圍剿”。1993年秋季,“在家上學”最終在美國50個州實現(xiàn)合法化。
2002年以來,在家上學已經(jīng)成為美國增長速度最快的一種教育形式,在家上學兒童以每年7%以速度增長,現(xiàn)已占適齡上學兒童總數(shù)的3%.美國大多數(shù)高等學校承認“在家上學”的孩子獲得的全美大學入學考試SAT的成績。
近年來,由于不滿公立學校的教育模式,我國多個地方出現(xiàn)了大量在家上學的案例,教學階段涵蓋了幼兒園至高中。2010年12月開通的“在家上學聯(lián)盟”網(wǎng)站,目前用戶已有9000多人。
“如果把體制教育看作一艘泰坦尼克號,我們就是那群提前下船的人!苯衲7月的第三屆全國“在家上學”交流會上,從四川西昌遷居大理的吳剛自比“文化難民”,而“硬著頭皮搞新教育”則是他們執(zhí)著的選擇。
“這些能夠真正投身新教育實踐的人,無論成敗,都是已經(jīng)走在自我救贖的道路上的勇士!贝罄
貓貓果兒幼兒社區(qū)負責人陳鋼說。
游學社區(qū)里的Party各路在家上學的孩子們匯集于此,這里有木工、布藝、陶藝、瑜伽、搏擊、聲樂等課程
10月26日是北京來的張仰意14周歲的生日。傍晚,在蔬菜超人媽媽宋夏艷(菜媽)的親子游學客棧,四川西昌來的卷卷和大理一中、二中的幾個學生趕過來給她開Party.樓上,菜媽的女兒希希則在她的房間研究網(wǎng)絡(luò)上的穿越小說。入夜,整個客棧的孩子們都加入了這個生日Party,他們在天臺上放音樂唱歌,孩子們還打開了一瓶香檳。
每到客棧里有孩子過生日的時候,菜媽都會被女兒希希和其他孩子們追著要吃烤蛋糕,菜媽會帶著他們在廚房一起親手烘培。孩子們有時也邀請菜媽加入他們晚上的臥談會,像分享蛋糕一樣分享一點他們內(nèi)心的小秘密。
38歲的菜媽經(jīng)常一身唐裝,赤腳穿著布鞋,頭發(fā)松散地在后面束一個髻,吃飯就在自己的有機菜園供給的素菜館。只有在這個重慶女人用力地說話、大笑和走路的時候,還看得出過去外企高管的影子。除了親子游學客棧,她還是大理古城東門外大木屋教育工作坊的女主人。
每天下午4點,各路在家上學的家長們就帶著孩子匯集到菜媽的大木屋。這里有木工、布藝、陶藝、瑜伽、搏擊、聲樂等課程,10月26日這天是臺灣師傅阿寶的木工課,西安來的康康及媽媽、保定來的朱朱的父母、淮北來的趙磊及爸爸分別從古城邊緣的住處趕來,從安徽馬鞍山剛到大理沒幾天的小雪及媽媽也參加了。
在大木屋的實驗室里,希希和小伙伴們還剛剛完成了一次解剖豬心的實驗,為的是弄清楚動物心臟的結(jié)構(gòu)。這個11歲的在家上學的女孩,每天早上會帶著小狗去蒼山下的南水庫跑一圈,然后回家寫作業(yè)、上網(wǎng),下午到大木屋或戶外去玩。
10月27日是周六,晚上菜媽特意在大木屋做了一場有機市集的Party,她帶著孩子們做奶
酪、葡萄酒和烘餅售賣,現(xiàn)場放著奧地利音樂人的自然音樂,旁邊有阿寶等打鼓助興。“為的是提升大木屋的人氣。”
今年年初之前,大木屋還是廣西來的蕭望野的那美學校的活動場地。如今,這個新教育的踐行者搬到了下雞邑村的安靜地帶,種了30畝自然農(nóng)耕園,學校轉(zhuǎn)型為夏令營和學習中心,她本人則在北京、深圳等城市繼續(xù)推進教育改良。
2010年10月,北京來的陳陣曾在天涯社區(qū)發(fā)帖《逃離北上廣,愛大理更愛雙廊》,隨后在蒼山的半山腰創(chuàng)辦中國的巴學園———蒼山學堂。這和蕭望野在這年9月創(chuàng)辦的那美學校并駕齊驅(qū),成為大理新教育的起點。而如今,蒼山學堂也被迫搬遷,只剩下兩三個孩子,跟著陳陣從東南亞游學歸來。
那美學校的關(guān)停創(chuàng)辦人蕭望野把辦學初期的這種“亂局”看成是一個自然的過程
2010年,菜媽也是因為女兒希希的教育從廣東江門來到大理的。在此之前,她是一家世界500強中外合資企業(yè)的運營經(jīng)理,丈夫在江門的銀行系統(tǒng)工作。但從幼兒園開始,希希就不喜歡學校,“每天6點起床,作業(yè)要做到晚上10點,課間10分鐘也不能去操場,拼錯的英文單詞要罰抄50遍100遍,還被班長誣告過砸窗玻璃等而被老師懲罰”。
2010年希希小學四年級時,菜媽和孩子的班主任溝通作業(yè)減負無效,就給自己報名去廣州的華德福學校上了幾天的課程,這讓她一下打開了眼界。這個源自德國的非主流教育系統(tǒng)有深厚的人智學基礎(chǔ),40年教齡的德國籍老師在5天時間里展示了獨特的教學方式,36歲的菜媽感覺“世界觀、價值觀受到震撼,蒙蔽的靈性開始蘇醒”。
隨后她給希希報名參加成都華德福學?偛康南牧顮I,一個多星期的時間,希希和班上的老師及十多位同學已難舍難分!安顒e說起來很簡單,就是真正的對孩子的愛和尊重!庇谑撬⒖探o希希報名入學成都的華德福學校,但排在學校待入學名單上的學生已有100多名,入學日期排到了一年后。
她就在網(wǎng)上搜,搜到了大理那美學校的招生啟事。學校的創(chuàng)辦人蕭望野,曾在德國志愿者盧安克所在的廣西山區(qū)做教育實驗7年,用東方精神對華德福教育進行研究。那美學校倡導的靈性教育也深深吸引了菜媽。2010年8月底,她趕在那美學校開學前,辭了職,帶著希希來到了大理。
那美學校設(shè)在大理古城東門的城樓上,一開始有5個孩子,北京航空航天大學畢業(yè)的菜媽還在里面兼任了數(shù)學老師。她把蕭望野當作啟蒙老師,在城樓下的大木屋跟著學習木工、陶藝和音樂,聆聽關(guān)于靈性教育的講演,“好像36歲了才剛剛成人”。
那美學校里,學校的孩子們在山上溯溪,晚上在篝火邊打鼓唱歌,被音樂和色彩的世界圍繞著。他們的母親們在東門城墻上聚會,想象著那個比自己更為自由快樂的童年,其中包括菜媽宋夏艷。
2010年底,蕭望野從廣西的山村走出來,希望在大理好好曬太陽治療風濕,但很快發(fā)現(xiàn)這不可能。在廣西7年做靈性教育,不收錢,“我已經(jīng)被當成了一個神”。
為了家長們的需要,蕭望野被推動著在大理繼續(xù)做新教育,當她嘗試去呼應(yīng)家長們洶涌而來的情感需要時,覺得“失去了控制,找不到自己了”。“我能理解他們的需要,但我知道我最重要的工作是面對孩子和教育研究!
希希在那美學校也并沒有收獲一個更為自由快樂的童年。學校一直只有五六個不同年齡段的學生,當希希發(fā)現(xiàn)一個7歲的男孩子“經(jīng)常欺負自己的好朋友,就抱打不平打了他幾次”。老師讓大兩歲的希希回家反省,菜媽聽完希希的訴說覺得很沮喪,“體制內(nèi)學校的感受又回來了”。
菜媽反思,“封閉的小環(huán)境里,孩子之間發(fā)生沖突很難釋放壓力,開放的社區(qū)才具備孩子成長需要的多樣性”。她沒有讓希希再回那美學校,開始在家上學。
此時家長反映“蕭望野的理念有些曲高和寡,不太聽得懂”,他們還在課程設(shè)計上各有自己的意見,一年一萬多元的學費也覺得貴,還希望參與包括財務(wù)方面的學校的管理。“很大程度上,蕭望野有些難以適應(yīng)校長而非老師這樣一個復(fù)雜的角色!币晃患议L說。
蕭望野則把辦學初期的這種“亂局”看成是一個自然的過程,“家長的參與比一味地模仿華德福等要有生命力”,她很希望看到新教育在大理及全國有更多的嘗試,“靈性教育不需要用學校去承載”。因此,蕭望野在今年年初,轉(zhuǎn)向以一個身心靈的學習中心來發(fā)展父母們的教育觀念和對生活的感受,并將大木屋交給菜媽去“實踐另外的可能性”。
烏托邦教育社區(qū)家長們種菜、幫廚……共建社區(qū),孩子們在社區(qū)里獲得各種教育資源
和那美學校同時起步的蒼山學堂,也在今年年初因為一場租地官司搬離
桃溪谷。“家長對學校的教育方式和所謂民主管理也有不同意見!币恍┘议L說,因為愛打架而被學生們“民主投票”離開學校的子軒,跟菜媽學了一段時間做菜后,現(xiàn)在在大理的某個餐館打工。
有了這些前車之鑒,做管理出身的菜媽決定不辦學,“學校和家長是客戶服務(wù)的關(guān)系,學校難以避免家長的干涉和指責。而如果是形成一個社區(qū),大家來共建,家長不再把孩子丟給學校,情況就變了”。
菜媽上網(wǎng)了解國外的有機農(nóng)耕社區(qū),開辟有機農(nóng)圃,做素食館,同時認識了在大理古城街頭唱歌的叢一和高山。叢一他們是臺灣“人子社區(qū)”的成員,長期陪伴殘障人士等弱勢群體共同生活的N G O,十幾年下來形成一個緊密社區(qū),有了孩子之后幾個家庭每年外出游學,幾年前從臺灣遷到了云南麗江。從他們身上,菜媽明白了什么是“社區(qū)”。
菜媽的素食館里來了兩個大學生義工。他們休學一年來大理打工旅行、去山區(qū)支教,“比我們20多歲的時候更清醒也更反叛,而豆瓣網(wǎng)上的休學旅行小組都已經(jīng)有上萬人了”。這些繼續(xù)推動著菜媽的思想突變。
2011年10月21日,菜媽在豆瓣網(wǎng)上創(chuàng)建“樸實無華的教育之路小組”,卷首寫道:“我?guī)еW4年級的女兒逃離廣東的體制內(nèi)學校,千里迢迢來到大理,尋求新思維的教育,卻迷失在為數(shù)不多的、但是‘曲高和寡’或者‘貴族式’的新教育中;后來我將女兒留在家里學習,期望著有那么一天,社會進步了,真正的教育者會出現(xiàn),我女兒的教育問題就有救了!在等待中,我女兒又大了半歲!
“終于,在這一天,我醒悟過來。應(yīng)該集合起來,創(chuàng)辦一所屬于我們每個人自己的、先進的學校,這所學校將在孩子的生活中產(chǎn)生重大的意義,因為它幫助孩子成為一個完整而有智慧的人。”她在“在家上學”的Q Q群里發(fā)帖,“期待真心熱愛教育的朋友們加入蔬菜教育社區(qū)共同生活!薄拔覀兊纳鐓^(qū)教育對來加入的家長孩子們是‘免費’的,加入的家庭只需要付出心力共建社區(qū)!
此時全國的在家上學的家庭,已經(jīng)擁有一些成型的圈子,比較活躍的是義烏徐雪金創(chuàng)辦的“在家上學聯(lián)盟”網(wǎng)站和上海騰龍開通的Q Q群。2009年,徐雪金把生意交給妻子打理,帶著一兒一女在家上學。2010年12月他開通了“在家上學聯(lián)盟”網(wǎng)站,目前用戶已有9000多人。帶著兒子亮亮在家上學的騰龍,也在去年開通了“在家上學”QQ群,很快用戶就增加到1200多人。
菜媽的帖子在群里發(fā)布之后,很快吸引了騰龍等家長的注意。去年11月,騰龍聯(lián)合了北京、上海、廣州、深圳、河北等6戶家庭一同來到大理,入住菜媽免費提供的小院。
菜媽希望降低加入大理新教育的家庭的經(jīng)濟門檻,“家長們可以帶孩子在有機農(nóng)圃種菜,在素食館幫廚,孩子可以送入大理的新式學校,也可以在社區(qū)里一起在家上學”。大木屋教育工作坊有大量免費活動可以提供!安恍枰F族’和‘精英’的標簽,有人說我們這個是共產(chǎn)主義吃大鍋飯的烏托邦。”
從安徽淮北趕過來的趙明、趙磊父子,在這個小院子一直住到現(xiàn)在!吧舷氯龑拥脑鹤樱疃嗟臅r候住了十多戶,住不下的時候就在最大的房間里面扎帳篷。”但不久抱怨聲四起,“衛(wèi)生間只有一個,廚房也是共用的,人氣是旺,可條件太差了”。
騰龍和菜媽商量,能否不要“共建”只要“教育”,教育資源可以共享,但是生活方式尊重各個家庭的條件和選擇。一個月后,騰龍帶領(lǐng)幾戶家境較好的家庭搬離菜媽的院子,入住洱海邊才村的一個大院子。
趙明和另一戶家境較差的家長留在菜媽的院子,幫助菜園收菜、買菜和素食館做菜,當然孩子也可以在大木屋等處獲得各種教育資源!斑^去我對教育一竅不通,現(xiàn)在對孩子的將來感到很有希望!壁w明說。
共建學堂的挫敗幾個家長倉促操辦起來的學堂里,每走一步都伴隨著巨大的爭議
和菜媽不同,那美學校的另一撥家長走了一條更為冒險的路。在去年年底那美學校遭遇辦學困境之時,這些家長“幾乎集體叛逃”,希望用“共建的、財務(wù)公開的非營利模式”另起爐灶。其中一位上海來的被稱作“何老師”的家長,和住在菜媽院子里的張仰意的爸爸“君子”、張子遙的爸爸“逍遙哥”等一拍即合。今年3月,一個家長自助式的共建型教育社區(qū)——— 內(nèi)明學堂就出爐了。
7個家長約定了教育成本均攤、教學設(shè)計和教務(wù)管理民主決策的原則,保證學堂的非營利性質(zhì)。菜媽婉拒了他們的邀請,打定主意不辦學校。君子認為菜媽過于保守,“為了孩子的教育,我們不可能死守在菜媽的‘白領(lǐng)式’社區(qū)里,新教育的探索總是伴隨著風險”。
隨后,在這個家長們倉促操辦起來的學堂里,每往前走一步都伴隨著巨大的爭議。“教育成本均攤?學堂的房租十多萬,基礎(chǔ)建設(shè)也花了幾萬,都是何老師出的。”一位參與辦學的家長說,“家長們理念很多,但一到出錢的時候,大家都不出聲了!钡筋^來,“出力最多的何老師,被罵得也最多,因為沒出錢的覺得自己喪失了話語權(quán)”。
在教學設(shè)計上更是吵得不可開交。“就教學上自由一點還是嚴格一點,就分成了兩派不同意見,這兩派內(nèi)部又有不同想法,難以調(diào)和!奔议L們最終請來北京的沈德培老師教授
黃帝內(nèi)經(jīng)、太極拳和站樁,劉漢及另一位老師教授聲律啟蒙和中國古代史。
“但每一次開會都似乎變成了某些老師的演講會,誰的聲音大誰主導,亂哄哄的,不著邊際!卞羞b哥說,何老師和君子在這樣的議事會議上也常常針鋒相對,“一個認為家長的參與不能影響學校的系統(tǒng)性,一個認為無論怎樣家長的參與至關(guān)重要!
君子堅持認為,那美學校之所以關(guān)停,“就是因為校長權(quán)威式的教育,家長沒有發(fā)言權(quán)”。而大理目前的現(xiàn)狀,“沒有一個老師、家長可以完全勝任新教育”,所以家長的參與就變得十分重要,“這也是新教育區(qū)別于體制內(nèi)教育的最重要特征,不然又會變成另一種無力”。他的女兒張仰意,原本是北師大附中的學生,去年君子把她帶到大理,她很思念以前的老師和同學,“跟爺爺奶奶通電話時也常?奁饋怼。比仰意大一歲的張子遙原本也是淮南一所初中里的“尖子生”,讀完小學用了3年,讀完中學只用了5年半。為了專心學習國學,父親逍遙哥讓他以身體原因退學,去年來到大理。
學堂的家長希望孩子能住校多受老師的影響,晚上的時間老師們卻并沒有留在學堂,孩子們只能打游戲、發(fā)呆、看書、打架。仰意不能適應(yīng)住校的生活,和老師又發(fā)生了些沖突,“有時一天要哭5遍”。
學堂從七個孩子增加到十四五個,新來的家長不了解共建原則,以為是何老師個人辦學,于是一路滑向私立學堂的老路,和當初那美學校的遭遇類似,君子、逍遙哥等四五個家長帶著孩子離開,老師暫時停課,學堂陷入困境,不到10個孩子只能跟著何老師等家長學習、爬山。
給希希在內(nèi)明學堂選修了一個學期課程的菜媽,認為“并非是民主式共建不好,家長剛剛認識幾天就合作共建,缺乏長時間的社區(qū)共同生活,靠開幾次會難以形成真正的共識!
教育“難民”們的救贖帶著孩子從體制內(nèi)教育逃出來的父母們選擇“硬著頭皮搞新教育”
內(nèi)明學堂的變故,讓菜媽的親子游學客棧里的孩子們又開始了在家上學。9月新學期以來,張仰意、張子遙和希希都不再去學堂了。雖然大木屋每天有教育工作坊,但它畢竟不是學校,緩解不了君子、逍遙哥這些希望孩子受系統(tǒng)教育的家長的焦慮。
今年5月,北京兩所中學的高三老師侯侯和喬喬,帶著一歲多的兒子阿斯根遷入大理,和菜媽聯(lián)手投資建設(shè)兩所親子游學客棧,用于接待全國來的為孩子尋找新教育的家長,收取較低的房費。菜媽帶著希希入住定位10歲以上孩子家庭的客棧,侯侯一家入住10歲以下的。“用各自家庭的氣場營造社區(qū)氛圍!
一年來眼前走走停停100多個為教育來到大理的家庭,大多來自深圳、北京、上海、安徽,菜媽深深體會到這些帶著孩子從體制內(nèi)教育逃出來的父母們的無力。“他們覺得自己沒有能力給孩子體系化的教育,就四處尋訪高人,走訪學堂,但又對新教育百般地質(zhì)疑。”
媽媽們帶著孩子在客棧共用一個廚房,在天臺上曬衣服。幾個月的時間里,他們會走訪大理的學堂、私立幼兒園、華德福學校,和一些在家上學的家庭,為孩子尋找定制教育的過程讓他們身心疲憊!暗妄g孩子的父母們非常虛弱,需要系統(tǒng)化的教育來支持”,被央求得多了,甚至菜媽也在考慮為他們做一個類似學堂的學校。
兩年以來,越來越多新教育的追夢者遷入大理,其中包括了“在家上學聯(lián)盟”的發(fā)起人徐雪金。今年2月,他帶著妻兒從瑞典沒有返回義烏,而是遷來了大理,之前他們?nèi)以谌鸬涞幕浇烫檬芟,孩子也送入了當(shù)氐膶W校!皣獾慕逃m然好,還是比不上在家上學的優(yōu)勢;而國內(nèi)的在家上學家庭,一半以上都集中到了大理”。
2010年陳陣的蒼山學堂把21世紀教育研究院及院長楊東平———第一屆全國在家上學研討會的主辦方吸引到桃溪谷之后,大理似乎就漸漸變成了全國在家上學的家庭游學的“圣地”。今年7月,徐雪金的在家上學聯(lián)盟又在大理召集了第三屆全國在家上學自助交流會。全國的80多個家長圍繞“為什么在家上學”等問題討論了整整3天。
“如果把體制教育看作一艘泰坦尼克號,我們就是那群提前下船的人!钡谝惶焐吓_演講的卷卷的父親吳剛語出驚人,“教育就是文化傳承的實踐,而身處當下的文化沙漠之中的我們,就是一幫文化的、教育的難民。”臺下有各地來的家長及新教育實踐者,“我們能繼承的文化資源如此之少,但是為了孩子和我們自己的救贖,還要硬著頭皮搞新教育”。吳剛說。
未來會怎樣
此時“在家上學聯(lián)盟”的網(wǎng)站首頁上,醒目地掛著《女孩在家自學十年用美名校優(yōu)異成績單回應(yīng)質(zhì)疑》的文章。2010年,成都在家上學的女孩蓉榕在來川招生的20所美國大學中脫穎而出,順利通過托福和SA T兩項考試,第二年被美國紐約大學、南加州大學等名校錄取。未來送孩子出國成為很多在家上學家庭的一個現(xiàn)實選擇,退一步,在家上學也不影響他們的孩子參加高考。
大理新教育的家長們似乎并不太擔心孩子們能否融入中國社會的未來!耙驗閷﹂_放的新教育來說,這種融入早就開始了!彬v龍說!拔磥砑词瓜O_x擇不結(jié)婚,或者去餐廳做個服務(wù)員都可以,她是完全自由的。”菜媽的信心似乎來自于她自己感受到的自由,“過去別說種菜了,我連做飯都不怎么會,F(xiàn)在把我丟在山里,我都能生存。”
10月30日,蒼山腳下,一個新的“蒼海田教育互助聯(lián)盟”低調(diào)地舉行開學典禮,現(xiàn)場群集了幾十戶從全國各地來到大理尋求新教育的家長,這所小學也由家長捐資和借款共建。聯(lián)盟要求加入的家長一要了解和認同華德福教育的人智學理念,二要和其他家長有長期共同生活的經(jīng)歷!斑@一次,我們不想走別的學堂那樣轟轟烈烈地開場,冷冷清清地消失的老路。”聯(lián)盟主教老師徐剛說。
記者:吳珊
來源:南方都市報
-----------“在家上學”父與子
把孩子在家上學的請求當成父子倆一起成長的契機
2006年,小學四年級的卷卷離開學校,跟父親吳剛在家上學。
2008年,吳剛帶著卷卷從四川西昌遷居云南大理。如今,大理已成為全國在家上學的家庭的大本營。今年7月在大理舉行的全國在家上學交流會,吳剛和卷卷第一個上臺發(fā)言。
這是一對父子在逃離了學校教育后,關(guān)于愛和自由的探索故事。
大理父與子對孩子的“縱容”來自對生命的尊重
作為一個已經(jīng)在家上學6年的16歲男孩,卷卷現(xiàn)在每天的時間是這樣分配的:上午健身、讀中國古代經(jīng)典;下午學一會英語,再吹一會薩克斯,剩下兩三個小時打打游戲,或者出去環(huán)著蒼山或洱海騎車。早飯前、晚飯后,他還會站一會樁。
10月27日,這個軍事迷還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給一架美國產(chǎn)的F15鷹型戰(zhàn)斗機的模型噴漆。他迷戀的東西還包括了北歐的黑暗、哥特金屬音樂,和《新世紀福音戰(zhàn)士》之類的日本動漫。當然他也不拒絕和父親吳剛一起聽父親喜歡的莫扎特和巴赫,甚至也開始跟隨父親親近道家和fo法。
父子倆在大理古城東門內(nèi)租了一個二層的小院,一條樓梯將二樓他們各自的房間隔開。周末的早上卷卷外出晨跑回來的時候,吳剛已經(jīng)把早餐擺到了餐廳的桌上。外出一起騎車、游泳、散步、見不同的朋友、聊天,是父子倆在大理做得最多的事情。不知是不是因為家里沒有女人,男人們之間的親情以特有的方式遞進了一層。
10月27日這天傍晚他們又去東門外的城墻上散步,卷卷提出想給遠在廣東韶關(guān)的14歲的女友送一個禮物,問起老爸有沒有什么好主意。父子之間這種關(guān)于性的討論,在卷卷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大概在卷卷四五歲的時候,吳剛就給他看過一部B B C拍攝的叫《人體漫游》的紀錄片,描述了人的出生到死亡。那時他就開始思考“人是怎么來的,什么是性,什么是人,什么是生命”。
老爸對他的“縱容”包括了對中國的一些作家“大放厥詞”。他向來會參加老爸朋友間的飯局,一次在座的央視名記柴靜向他推薦了羅永浩的《我的奮斗》。他回家看完后,對著老爸滔滔不絕地批判了一個半小時。“文字那么口語化,自己的思維還背負著體制的枷鎖,卻又擺出反抗體制的姿態(tài),教育年輕人去怎么尋找理想和自由,這太荒誕了!”他推崇臺灣作家張大春的《城邦暴力團》,“文字超越了過去和現(xiàn)在的很多作家,代表了現(xiàn)在中國文學的最好水平”。
近三年來他尤其對政治哲學發(fā)生興趣,這源自朋友借給他看的林達的《近距離看美國》。老爸給他找來哈fo大學教授桑德爾的公開課視頻及書籍《公正:該如何做是好》和《批評官員的尺度———紐約時報訴沙利文案》。他一邊看一邊思考,“在傳統(tǒng)道德無法衡量的時候,我們該如何在沖突中作出選擇?在爭取公民權(quán)上,美國的媒體又是如何與政府博弈的?”完了就“為什么民主有好處”去百度貼吧上和人辯論。
他向來把老爸的朋友視同自己的朋友,對大人也直呼其名,這讓一些人覺得他“缺乏教養(yǎng)”。吳剛對這點也不加干涉。2010年吳剛在第一屆“在家上學”研討會上和其他家長對話,媽媽們說“無論怎樣希望我的孩子未來是個好人”。他對這種期待十分警惕,“被體制以道德認同感塑造出來的集體人格,這難道就是我們教育的目的嗎?”。
今年的第三屆在家上學交流會,16歲的卷卷高大壯實,自信地站在演講臺上跟一百多位家長分享自己的經(jīng)歷。事實上他對道德觀念有自己的界限。搬來大理后他很快放棄了跟一個河南來的畫家學畫,因為他發(fā)現(xiàn)了“這個老師對妻子使用暴力”。
在大理的4年,他和原來在四川西昌和會東的同學朋友也漸行漸遠。去年冬天他回去和老同學聚會,話題從食品安全問題講到了政府監(jiān)管不力。一個同學告誡他“不要批評政府”,他十分驚訝。從此他們只聊游戲、泡網(wǎng)吧,不再觸及政治和當下的社會現(xiàn)實。
吳剛也和大理的在家上學等所謂新教育的圈子保持著距離!暗教幎际墙箲]和不安!彼f,“體制像一棵樹,每一片葉子都會受影響,它深入到人們的潛意識,造成感知和認知的分裂!庇纱怂X得包括自己在內(nèi)的家長們比孩子更需要成長。
吳剛從小在知青父母的嚴厲教育下長大,感情上更親近經(jīng)歷過民國教育的奶奶,“那種傳統(tǒng)中國家庭簡單美好的關(guān)愛,潛移默化地培養(yǎng)了我對生命本能的虔誠和尊重”。他覺得對孩子的愛,對教育的探索和發(fā)現(xiàn)的原動力,“根本上都來自這樣的尊重”。
離開學校父親考慮了一年,在分析了各種風險之后,同意了兒子的請求
2006年,卷卷在四川西昌讀小學四年級時,向父親提出了不去學校、在家上學的請求。四年級的作業(yè)越來越多,卷卷每天要做到午夜,導致“視力下降、右肩肌肉緊張”,學校的體育課又常常被擠占。
卷卷對學校的排斥還源于對一些老師灌輸?shù)膬?nèi)容的反感。思想品德課老師讓列舉平時愛看的電影,卷卷寫上了《星球大戰(zhàn)》等美國大片。“老師看了很憤怒,讓我擦掉重寫,只能寫有教育意義的動畫片。老師有絕對的權(quán)威,甚至會體罰學生!本砭碚f。
加入少先隊時要對著隊旗宣誓,“在集體氣氛的渲染下,每個人都覺得這是很榮耀的事”,這個較真的孩子說,“但是沒有人解釋宣誓詞的含義,我們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呢?”
卷卷覺得自己發(fā)現(xiàn)了一些“真相”后就更加懷疑。校長三令五申辦公室和教室里不能抽煙,但是他親眼看見“校長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抽煙”。父母在他三歲時候離婚,他的數(shù)學老師后來成為父親的女友,他從老師那里得知“學校一直在校服的經(jīng)費上賺錢”的秘密。
卷卷提出在家上學的請求后,吳剛整整考慮了一年。他想起自己的小學時代。那時中國剛剛改革開放,新思想從西方傳進來,但是社會還處于高度封閉的狀態(tài)。
吳剛的父母是從四川自貢下放西昌會東的知青,小學的時候,他讀完了所有能找到的中國古典文學的經(jīng)典。“《七俠五義》之類的讓我崇拜個人色彩濃厚的英雄!背踔袝r他經(jīng)常出去打架,也愛看課外書。父母給他訂閱的《少年科學》讓他進入計算機的世界,他也幻想著《第三次浪潮》中描述的未來。初中時受班主任的影響,他還對周昌忠的《創(chuàng)造心理學》發(fā)生了興趣。高中時,他沉浸在《莎士比亞全集》、《約翰·克利斯朵夫》、《系統(tǒng)論》和《信息論》等的世界中,母親幾乎從不拒絕他買書的要求。
但這種內(nèi)在的自由也讓他和體制內(nèi)的教育產(chǎn)生割裂感,初中時,他就曾向母親提出不想去學校了!皟(nèi)心與現(xiàn)實有那么多的沖突,我一直以為我對現(xiàn)實的拒絕是錯的。”吳剛說,但當他越來越多地了解自己的國家,了解爺爺奶奶、父母和自己這三代人所身處的時代后,他的孤獨和無助感消失了,“這是時代的錯,不是我的”。
時間過去了20多年,國家在經(jīng)濟上已經(jīng)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當孩子說出跟自己相似的學校體驗時,吳剛才發(fā)現(xiàn)教育的滯后是多么可怕!吧踔帘任易x書的時候更沒有文化氣息和悖離人性!本砭硪粋班七八十個學生,吳剛看到女友每天要花700分鐘來批改作業(yè),“沒有贏家,都是受害者”。
那時吳剛已經(jīng)從父親工作的縣水利局跳出來做計算機的生意,一年的思考讓他覺得“過去的整個價值觀走到了盡頭,自我學習的需要不亞于卷卷,亟待獲得一個獨立的學習空間”。由此他把孩子在家上學的請求當成父子倆一起成長的契機,在分析了各種風險之后,同意了這個請求。
自由地探索他相信孩子的潛能像一條河流,只要不去破壞并施加保護,就會自然地流淌出來
2006年暑假,吳剛開始給卷卷制定教學計劃,希望他能“東西方文化兼學,未來成為一個世界公民”。從《三字經(jīng)》、《千字文》、《道德經(jīng)》,到鍛煉英語發(fā)音的語音神軟件、新概念英語,到美國科學探索者系列的自然科學教材;為了能多角度看待歷史,他還給孩子準備了呂思勉的《中國通史》、張蔭麟的《中國史綱》、柏揚的《中國人史綱》等。
為了孩子看得更清晰,他甚至畫出了“思維導圖”?删砭砜吹竭@些的第一反應(yīng)是,“我學這些干嗎”?吳剛反思,在家上學最初的兩年,對學習的體驗還是受著學校教育的影響,知識性的學習與現(xiàn)實生活是脫節(jié)的。“而悖離常識、認知與感知分裂恰恰是體制教育種下的惡果。”他感到困惑,懷疑自己是否有能力清除這種影響,最后“索性讓孩子自由地閱讀,與人交往,自己去探索認知真實的世界”。
吳剛相信孩子的潛能就像一條河流,只要不去破壞并施加保護,就會自然地流淌出來。小時候卷卷很愛爬院子里那幾棵樹,爺爺奶奶每次看到都要阻攔;父親從不阻攔,只告訴他越高會越危險,并站在一旁看護!笆亲鹬貎(nèi)心的生活還是社會定義好的模式?”卷卷從父親的言傳身教中得到答案。所以他從小就顯得熱情而勇敢,上幼兒園時有外教老師到班上交流,只有他坦然站起來對話。
卷卷三歲那年,父母因為感情問題離婚。三年級讀完,父親帶他從會東去了西昌。
在家上學一年多之后,有天卷卷回來告訴老爸,他原來那個小學的男同學們在傳看日本的A V和香港三級片。吳剛為此非常焦慮,“是強迫卷卷不看,還是開放讓他看”?卷卷后來自己放棄了和男生去看片,“會破壞自己對情感關(guān)系的理解”。吳剛認為這是在自由開放的狀態(tài)里,孩子的理性的自動建立。
但是經(jīng)歷了這一切,吳剛覺得“西昌這個地方的文化背景不合適孩子的成長,離開的時候到了”。經(jīng)弟媳的推薦,2008年北京奧運會時,他帶著孩子來到大理。7天的時間,大理的自然風光和人文環(huán)境給他們很大沖擊,他們迅速結(jié)識了本地外地的畫家、國外的作家、大
理石商人兼詩人、武師、政府官員,及各路上師、道長、神父、牧師和阿訇。這是一個突然朝他們打開的新世界,“文化生態(tài)對孩子來說太好了”。所以在第六天,吳剛就去找中介公司租房了。這年12月底,他和卷卷終于遷居大理,擁有一片完全屬于他們自己的空間。
不過2010年,在大理的吳剛和卷卷又經(jīng)歷了一場考驗。這年卷卷打P C游戲幾乎成癮,“除了吃飯睡覺就是沉浸在游戲的世界中”。吳剛為此焦慮了半年,他開始和卷卷爭吵,斷了他的網(wǎng)絡(luò),最后還動手打了他。
吳剛怎么也沒想到自己還是受了過去父輩教育的影響,“把自己的脆弱宣泄在孩子身上”。為此他特地帶著卷卷去成都找了兩位心理學專家,評估卷卷的心理狀態(tài)。結(jié)果他們一致認為卷卷很健康,“理性、認知能力強”,“倒是提醒我需要反思自己”。吳剛后來明白“這就是孩子所面臨的時代,他需要和社會有聯(lián)結(jié)感,我必須接受”。
“放松一點,老爸,緊張只會帶來更多沖突!眳莿偪刂撇蛔∽约呵榫w的時候,卷卷會要求自己呆一會,換個時間約他出去散步聊天。吳剛也向卷卷坦陳自己的成長經(jīng)歷,讓孩子了解自己的局限。
卷卷眼里來大理的這4年老爸一直在變,“變得越來越成熟、開放”,父子之間也越來越信任和依賴。吳剛對這一切充滿感激,“我接觸了很多人,看了很多書。最重要的,卷卷的成長給了我很多啟示,我心懷感激。”
記者:吳珊
來源:南方都市報
-----------中國家長教育之困:“桃花源”式教育爭議四起
日前,湖北武漢7對父母放棄城市優(yōu)質(zhì)教育,“歸隱”鄉(xiāng)下自辦“桃花源”式教育,再次引發(fā)有關(guān)“在家上學”的爭議。與這些“主動掉隊”的家長相比,另一部分家長卻在追求“快進”,而更多的家長則是兩難選擇之中無奈與糾結(jié)。中國家長的教育困局如何破解,令人深思。
“桃花源”式教育惹爭議 “在家上學”的是非對錯
近日,武漢7對父母放棄城市的優(yōu)質(zhì)教育,在鄉(xiāng)下找了一所廢棄的小學,自己教孩子誦經(jīng)讀典、練習書法。此舉被解讀為“桃花源”式教育,輿論對其褒貶不一,一時爭議四起。
“完全理解并贊成這種做法,我要有條件,肯定也會這樣做!惫┞氂趪鴥(nèi)一家知名出版社的夏女士在接受中新網(wǎng)記者采訪時干脆利索的說道。夏女士的兒子今年讀初中一年級,回首近幾年求學路,她認為,當前教育圍繞成績升學,灌輸知識,讓孩子學無樂趣,在人格、品德、心理、社會責任感等方面可以說是無教無育!斑@樣的教育,不要也罷!
來自山東的王先生是一名六年級孩子的父親,他與夏女士持相反觀點。他表示,即使自己有條件也不會這樣做,教育孩子必須放在社會中進行!叭魏紊鐣加胁煌晟频牡胤剑徽撛诮逃矫孢是其他方面,但不能因為有問題就逃避和放棄。”
在北京工作的林女士是一名一年級小學生的母親,她也不贊成這種做法!凹议L的知識和對一些事情的看法不夠全面,而且孩子需要與外界有接觸!彼J為,“雖然目前一些措施存在不合理性,但相信會有改善,因為畢竟國家正在高速發(fā)展中,我們要對教育有信心!
其實,武漢的7對父母并非“在家上學”的首例。此前,已有多地出現(xiàn)過開設(shè)“家庭私塾”的家長,而網(wǎng)絡(luò)上成立的“在家上學聯(lián)盟”已有南京、上海、北京、廣東、成都等20多個分站點,群體內(nèi)交流頻繁。
“開學一個月,摧毀家長6年教育觀!币晃患议L曾在媒體自述送6歲女兒上學期間遇到的種種憂慮。追問“6年后,我將收獲怎樣的孩子”,文章直指學校教育積弊,引發(fā)輿論對于現(xiàn)代私塾等另類教育的關(guān)注。
“在家上學”已非個案,是非對錯難解難辨。對此,中國教育學會名譽會長、北京師范大學資深教授顧明遠在接受中新網(wǎng)記者采訪時表示,這個問題比較復(fù)雜,不能簡單說是贊成或反對,主要問題是現(xiàn)在大家對教育有點失去信心。
顧明遠指出,“在家上學”也是一些家長比較無奈的做法,不能去責怪他們。但需要指出的是,從目前情況來看,離開了學校,對小孩的發(fā)展不是太有利。他認為,這種做法只能算是一種補充,比如利用寒暑假對孩子進行家庭教育,而這種完全脫離學校的教育是不可取的,義務(wù)教育還是應(yīng)該在學校進行。
全國人大常委、中國教育學會副會長朱永新在接受中新網(wǎng)記者采訪時認為,家長沒必要這么做,孩子畢竟是社會的動物,應(yīng)該在學校里有群居的生活。
朱永新指出,嚴格來說,“在家上學”這種做法是非法的。國家義務(wù)教育法第五條明確規(guī)定,“適齡兒童、少年的父母或者其他法定監(jiān)護人應(yīng)當依法保證其按時入學接受并完成義務(wù)教育!
“中國現(xiàn)行教育體制是存在一些問題,但不能因為出現(xiàn)問題就放棄整個教育體制,讓孩子走回家庭或另外一些教育之路!敝袊嗌倌暄芯恐行闹魅污苡⒃诮邮苤行戮W(wǎng)記者采訪時認為,在孩子的教育中,家庭無法代替學校,真正要下功夫的是把教育通過改革搞好。
害怕“掉隊”VS主動“掉隊” 中國家長陷教育之困
近期,河南一項新規(guī)明確規(guī)定幼兒園應(yīng)以玩為主,防止小學化、成人化傾向,不料卻遭家長反對,引來“不”聲一片。這與讓孩子“在家上學”這些主動“掉隊”的家長形成鮮明對比,這些家長懼怕“掉隊”,追求“快進”,使得名目繁多的補習班幾將孩子的業(yè)余時間吞噬殆盡。
林女士表示,面對這種兩難選擇,自己確實也很無奈。她表示自己也是支持幼兒園以玩為主,但是面對“幼升小”的壓力,自己只能變成怕“掉隊”里的一員。
“無奈,糾結(jié),我想大多數(shù)中國家長都會有!毕呐空J為,在國內(nèi)發(fā)展,學歷畢竟還是個門檻,有才沒證又無人脈關(guān)系,孩子想有發(fā)展相對來說比較困難。她說,自己是順由孩子個性,如果他能隨大流,愿意在校學習,為成績升學去當個拼命三郎,支持他。如果他不愿意在學習上下功夫,只要基本知識能掌握,也不勉強他,多發(fā)現(xiàn)他的潛能在哪,刻意在他的興趣愛好上加以培養(yǎng)。
有人主動“掉隊”,有人追求“快進”,更多的家長則是在兩者之間徘徊掙扎,這成為中國家長面臨的教育之困。顧明遠分析認為,之所以會出現(xiàn)這種狀況,主要歸咎于制度問題和觀念問題。
他解釋說,這里所謂的制度問題,不僅僅是教育方面,還包括收入分配制度等其他社會制度。為什么家長都要求孩子上好的學校,導致競爭如此激烈,就是因為考上好的大學就能找到一份好的工作,將來就能得到一份好的收入。
他認為,觀念問題也是很重要的影響因素,長期形成的“學而優(yōu)則仕”深入人心,很多人之所以都報考公務(wù)員,就是因為公務(wù)員有權(quán)力。
此外,職業(yè)教育不夠發(fā)達也是導致這種困境的原因之一。“中國長期以來不重視職業(yè)教育,誰愿意讓自己的孩子當一個工人?”顧明遠指出,這既是制度問題,也是觀念問題。他認為隨著中國經(jīng)濟發(fā)展,職業(yè)技術(shù)工人工資提高,很多人就不一定去追求學歷,因為出路變多,競爭程度就會相對降低。
基于上述分析,顧明遠認為,追求“掉隊”與懼怕“掉隊”的困惑,折射的其實是一個社會問題,家長應(yīng)該用平靜的心態(tài)去看待,不能一味逃避,因為在中國經(jīng)濟高速發(fā)展的當下,沒有真正的“世外桃源”。
中國家長教育困局待解,顧明遠表示,其關(guān)鍵在于推進教育均衡發(fā)展!皬慕逃贫葘用娑,應(yīng)該增加相關(guān)投入。從國家層面來講,要完善收入分配制度,縮小收入差距,使人們出路多元化!彼J為,中國教育一直在發(fā)展,會往好的方面走,前途還是很光明的。
夏女士則認為,中國現(xiàn)行教育體制最大的問題是沒能激發(fā)孩子的學習欲望,沒能培養(yǎng)孩子該怎樣來獲取有用的知識。學習成為孩子的負擔,以分數(shù)來衡量一切是最大的詬病。她認為,最實際的第一步就是取消孩子的家庭作業(yè),讓孩子放學就是放飛。
“我們的教育還不盡如人意,必須改進,這是毫無疑問的! 朱永新認為,一方面要提升教育品質(zhì),另一方面要幫助家庭更好懂得和理解教育。
“放棄孩子應(yīng)該享有的學校教育,不是一個具有普遍性的方法!臂苡⒅赋,教育的目標是希望孩子能夠全面發(fā)展,因此全社會應(yīng)該共同關(guān)注教育、支持教育,同時要有正確的教育理念和科學的方式方法。
來源:中國青年報